李惠中老人在2020年1月20日夜10点左右驾鹤西游,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就是我的姥姥。
她这次意外是出于夜里上厕所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胯部骨裂。医生检查后发现,年纪太大,骨质疏松已经很严重,所以不建议开刀做手术只能选择静养的保守治疗。随着这么一次折腾,她的各种并发症也一起并发了,元旦我回家看她的时候,甲亢已经很严重了,脖子胖胖的,摸上去软软的,同时还有肺炎,据说严重的时候整个人浮肿的厉害,手指头摸上去,很明显的感受得到老手皮下的液体。不过整个人是清醒的,头发又白又长又乱,眼袋很大,穿着毛衣,外面套着病号服,屁股下垫着成人尿不湿,她整个人木木的坐在被子里,呼噜呼噜的,医生嘱咐不能久坐,所以她更多的时间是平躺或者侧躺。我的几个姨姨和舅妈经也换着花样给她做点鸡蛋羹或者小米粥这样的东西给她喂饭。她食量忽高忽低,我第二次离开医院的时候,她状态很好,吃了一杯酸奶和一碗麦片。后来我到了杭州,听我妈说她的状态是往好转的,水肿消了不少而且甚至可以站起来了,只是不能走动。明明一切情况都是积极的,但是这个肺炎最后还是出现了情况恶化,夺走了她的生命。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我姥姥还是没有坚持过84这个坎。
我现在还记得姥姥家老房子的客厅结构,那是一个很小的客厅,没有阳台,窗户下面是暖气片,旁边就是一个木头的组合单人床,单人床对面是一个木头的青灰色大书桌,大书桌上有日历、座机电话和一个电视机。书桌上面有局部地方漆掉了,露出了里面的木头。单人床左边是一个长沙发,大约能并排坐下四个成年男子,沙发再左边又是一个单人床,这个单人床挨着墙壁,而墙里还嵌着一个柜子,里面放一些棉被枕头等东西。这个客厅在过年聚会的时候就会热闹,大人们在这里打麻将,小孩子这时候要不就是在单人床上七扭八歪的看电视,要不就是来回的从这个单人床跑跳到对面的单人床上,打打闹闹。
在我印象里,我姥姥并不是一个做饭的好手,她只会做一点简单的炒菜,以及大米饭炒鸡蛋,炖鸡炸鱼我个人是从来没见她做过。主要是她做的菜并不是很好看,所以每次我去她家都是猛劲儿吃蛋炒饭和熟食的。我姥爷走得早,我姥姥的房间在聚会散去之后就会显得很冷清,她自己也习惯了这种喧闹之后突然安静的日子,自己自有自己过的生活。我姥姥信佛,记得老房子里她的卧室还有一个挺大的佛台,供着瓷做的观音和小童子等摆件,佛台上还有一些附近寺里拿回来的经书和烛台。不过这些东西再在家之后好像就扔掉了。
除了信佛之外,我姥姥就没有别的什么业余生活了,她不怎么看书写字,看电视更多就是《西游记》这样的老片儿,朋友来往不算多,平常时候会自己下楼买菜或者遛弯,如果没什么事就早早上床睡了。如果子女忙工作没时间去看她的话,就这样从白天到黑夜,再由黑夜到第二个白天。为了怕她孤独,我的几个姨姨和舅舅也会抽时间过去跟她吃饭,顺便给她带点牛奶蔬菜等食物。姥姥说话很少,虽然到东北多年,但是一口的山西话还是很浓重。后来姥姥牙齿掉光,给她配了假牙,她也随身有一个小杯子,假牙不用了就泡进去。再后来她的耳朵也背了,但是她坚持不要带助听器,无论别人怎么劝。以至于后期跟她交流基本靠吼,打电话基本能累死一个人。也就这样,原本就不太与人交流的她更加沉默。她后来罗圈腿比较严重了,走路颤颤巍巍的,也偶有爬楼梯摔跤的经历,于是搬离了老房子去与我三姨同住。我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全家去三姨家过年,看她自己在一个小屋里躺着,三姨给她调好IPAD,她就一集接着一集的看电视剧,有字幕和声音的帮助来了解剧情,以此来消磨时间。到了吃饭的时候,也是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在桌子边的角落吃点稀饭素菜,依旧不停的给我们小孩这些夹肉夹鸡蛋,或者一个劲儿的让我们喝雪碧可乐。她过年也会给我们这样的孙子辈准备红包,一笑起来,满脸的褶子更多了,一一分发给我们,哪怕我们都已经上班好几年了。
我姥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油工人家属,相比较我姥爷“郭老大”年轻时候的威风,她更多一种幕后后勤的角色。姥姥有七个子女,四女三男,其中有一个舅舅由于历史原因就一直在老家生活。那时候家里条件不算很好,我姥姥就这样坚持把这六个在身边的子女养大,并且安排他们一个一个都成了家,甚至有了我们这第三代。记得我大舅说过,在他年轻浪荡时,经常打个招呼就出门了,玩好了后再去朋友家喝酒喝通宵,当时没有什么通讯手段,我姥姥就一个一个朋友家的找过去,把醉酒的大舅找到。
我姥姥也有她自己的缺点,她有苏大强的那一面:偏心、固执、对弱者耍脾气对强者逃避。家里能长期忍受她脾气的人不多,除了我大姨也就是我三姨大舅一家了。她有一个弟弟,我叫舅老爷,俩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闹翻了,这一翻就翻了十多年。搞得现在子女往来都有点尴尬,我结婚的时候,舅老爷那边人也没有过来现场祝贺。但是身后第二天烧姥姥遗物的时候,舅老爷家来人悼念了。
今天已经是身后第三天了,我没有赶的回去,听几个已经到东北老家的弟弟说,一大早就出殡做了遗体告别,骨灰也暂放在殡仪馆百日。等头七的时候,我就要带着媳妇儿去给我姥姥磕头烧纸。
但是这几天我就一直在想,待我大年初二到了老家后,看到曾经总有一个人的那张床上空空如也,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呢?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奈失落和不适应?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灵魂!